依稀旧梦里(5)-《春日失格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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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每说一句,乌玉娟脸上的颜色就惨白一分。

    于水生听不得别人提起帝王宫的往事,那无异于在她刚愈合的心上戳上一个又一个血窟窿。他将男人摁在地上,抓起桌上的花瓶,重重击在男人的后脑,一下,一下,又一下。不知挥了多少下,男人的声音渐停,人也不再挣扎了。

    乌玉娟蹲下身去触他鼻子,已经不知不觉没了呼吸。

    于水生满脸被溅出来的血点子,将手里花瓶的碎片朝后一丢,伸手搂住了她。

    女人怔怔的,没有反抗,也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“我说了。”他的声音嘶哑,“早晚亲手弄死他。”

    “娟娟,别怕。”他说,“有我担着呢。”

    他的怀抱宽阔温热,是这漫长冬夜里她唯一可以取暖的地方。

    乌玉娟静静靠着他,一室寂静得令人害怕。

    过了很久,她动了,伸手勾下一旁桌上的钱包,那里面放着一些零钱,还有一张从帝王宫出来时她去警局办的身份证,卡上的女孩清秀柔美,虽然苍白瘦弱,但眼里隐隐还有对未来一点希冀的微光,和现在的她判若两人。

    乌玉娟盯着身份证上的名字。

    即使在帝王宫里,人人都叫她乌玉媚,但她依旧喜欢自己的本名。

    ——乌玉娟,虽然土气,但那才是真正的她。

    可乌玉娟能做什么呢?她不过是只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兽,是株任人践踏的野草,只要他们想,她的生死,她的尊严都不值一提。

    她死死攥着身份证,用了极大的力气,卡片咔嚓折断,锋利的一片嵌入她的虎口里,淌下了温热的血滴。

    “他说得对,就算弄死我们,也没人会说什么。没有钱、没有权利、没有地位,就是不值钱的蝼蚁,是蝼蚁就会被人侮辱。”她将下巴搭在于水生坚实的肩膀上,语气温柔,“我不想再被人欺负了。”

    于水生沉默了很久,他似乎明白了她想要什么,也似乎经由她这一句话看穿以后的漫漫前路的黑暗难行。

    那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,可没有她的生活,他更难以忍受。

    “阿九,你帮帮我。”

    女人用一种几乎令他心碎的音调说出这句话来,她短短二十年的人生承受了太多,因此当她用这样的语气朝他诉说时,他无法说出那个“不”字。无论她现在如何,以后又会变成什么模样,在他心里,她永远是那个朝他跑来,笑着递给他一个烂梨的天真女孩。

    月光被云翳蔽住,冬风灌入昏暗的小屋,血腥味开始漫上来了。

    于水生将她搂得更紧了,下巴死死磕着她松软的发,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偏脸吻了吻她冰冷的额头:“好。”

    他轻声说:“你想做的事,我都帮你去做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乌玉媚望着镜子里的自己,全然看不出从前的影子。她美丽、端庄,曾风光无两,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山里姑娘。乌玉娟死于那年的隆冬,活下来的是乌玉媚。她想要的东西这些年来都一一得到了,钱财不缺,孽力滔天,伤害过她的人已经被开膛破肚,黄土掩埋了,但更多的,是无辜的冤魂。

    将佛像请回家前,她每晚都做噩梦,梦里她又回到了那年的帝王宫,情景再一转换,她又直直堕入地狱的十八层。无数只枯骨从血海里伸出,抓住她的脚踝,将她拽回翻涌的血水之中,那血滚烫,几乎将她每一寸皮肤都灼融。

    乌玉媚惊恐地尖叫,冤魂聚成团团的黑雾笼着她的全身,声嘶力竭地问着同一句话:“为什么,我们没有伤害你——”

    每每这时,她总会一身冷汗从梦里惊醒,而后一宿难眠。

    “乌姨。”

    赵云今的声音将她从过往的记忆里带回现在,她立在她的身后,安静得像一朵月下的蔷薇。乌玉媚垂眼看着颈间的玉佩,这女孩眼光不错,这块玉搭她这身淡蓝的旗袍很配,可不是她的东西,终究是捂不热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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